《一个经历了五千年的轮回》

——人类和鸟的“战争与和平”

文|刘川

在北京2008年残奥会上，从鸟巢飞出的一只“太阳鸟”，禁不住令人们响起一片欢呼。远古时代环飞地球的太阳神鸟，飞跃了五千年的历史长河，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太阳鸟，作为人类社会最早崇拜的综合体，不仅是炎黄部族的图腾，更是全人类共同的崇拜。古埃及的赖鸟，古希腊的克劳诺斯（宙斯），古印度的迦娄罗鸟，古美洲的雷鸟，蒙古的脱斡林勒鸟，日本的天照大神，都是太阳鸟的化身。魂兮归来，这只太阳鸟，经历过五千年的风和雨，终于从鸟巢里腾飞而起，回到人间。太阳鸟飞过的五千年，也是人类和鸟类从和平到战争，从战争再到和平的五千年。

鸟类是人类社会最早的崇拜。甚至普照万物的太阳，在远古人类的心目中，也是一只带给人类光明和温暖的火鸟。在距今五千年的中国稻作民族地区，鸟和人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人们看见鸟儿在长满野生稻的沼泽地里春拔草根、秋啄其秽，便有了野生稻的丰产，于是学会了耕作的道理。在传说中的上古时期，人们不仅从鸟儿那里学到了耕作，还和鸟类成为了朋友，与之和谐相处，相依为命。相传在大禹治水成功后，上天被禹的德行打动，派出百鸟返回人家为民耕作，帮助老百姓恢复耕作，重建家园。大禹死后，葬于会稽，百鸟感其功德，居会稽为其添土除草，靡靡和鸣。

在远古的黄河之滨，中原天空蔚蓝，阳光明媚，一只“玄鸟”从空中飞来，遗卵而还。一个叫简狄的女人，误食鸟卵，怀孕生子。即为契，商之始祖。这就是“玄鸟生商”的美丽故事。囊括周王朝庙堂江湖、包罗西周万象的《诗经》中，鸟的意象更是不胜枚举。“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象征自由、和谐；“交交黄鸟，止于棘”，则暗示了不得其所的意味。战国时期，蜀国望帝让位鳖灵，自隐西山，然而鳖灵居功自傲，独断专行，望帝劝阻无用，化作杜鹃，落于楠木之上，高唱“民贵”，终于使鳖灵回心转意，做了个好皇帝，而望帝则永远成了杜鹃，昼夜不停地警示着历代帝王，直至啼血。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魏晋时期，陶渊明将官场比作牢笼，把自己比作怀念山林的羁鸟池鱼，以此表达对官场的绝望和对山林的向往。唐朝白居易一生爱鸟护鸟，写下了“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的感人诗句。杜甫更是爱鸟如命，对鸬鹚一日三秋：“自今以后知人意，一日须来一百回。”北宋苏东坡，以母亲“鸟在林而乐，离群则悲”为训，写下了“终日锁筠笼，回头异翠茸；谁知声哗哗，亦自意重重。夜宿烟生浦，朝鸣日上峰，故巢安是恋，鹰隼岂能容。”的诗句。清代郑板桥“平生最不喜笼中养鸟，我图娱悦，彼在囚牢，何情何理，而必屈物之性以适吾性乎！”“欲养鸟莫如多种树，使绕屋数百株，扶疏茂密，为鸟国鸟家。”点明了鸟类与森林的相互依存关系。

现代名人林语堂、梁实秋、秦牧等等，他们或钟爱鸟的身姿，或独喜鸟的歌喉，也或被鸟的志向而动，为鸟的羸弱所牵，总之，都和鸟类接下了不解之缘。人类从上古文明走到今天，鸟类陪我们一同见证了历史的沧海桑田。人们不仅在这几千年中向鸟儿学会了耕作、学会了通讯、学会了飞翔，而且和鸟类建立了密不可分、共享和谐的关系。人类与鸟的和平，不仅体现在人类对鸟的崇拜，更多体现了人类与鸟的彼此依存和相扶相携。这种和平，更像是一种和谐。然而，在和谐的背后，不乏有许多不和谐的音符，有时，这些不和谐音符甚至演变成了人类与鸟的战争。

人类进入母系氏族社会时期，仍然有一个叫做“罗”的部落过着原始生活，织网捕鸟为生。后来到西周时期，有的罗人还在周王朝内部做了“掌罗乌鸟”的官，他们被称作我国最早的捕鸟者。战国时期，更羸射下惊弓之鸟，可见彼时鸟类已经对人类产生了恐惧。即使在天空中飞翔的鸟，也成了捕猎者的猎物。自此，一场人类与鸟的战争拉开了序幕。

16世纪初，开辟从欧洲北部到美洲北部海上航线的欧洲人捕杀大海雀作为船上的食物储备。有时甚至一次就将一个小岛上的大海雀捕杀殆尽。到了19世纪初，只有在冰岛外海的几个小岛上才能见到大海雀。然而，人类的捕杀却没有停止。1844年6月3日，最后1 对大海雀在艾德尹岛上被一群水手杀死，即将孵化的卵也被水手们踩烂了。16世纪后期,欧洲人来到毛里求斯岛，不会飞又跑不快的渡渡鸟成了他们主要的食物来源。大量的渡渡鸟被捕杀，欧洲人由开始每天捕杀成千上万只渡渡鸟到最后每天只能打到几只。到1681年，最后一只渡渡鸟被杀害，地球上再��见不到这种鸟了。生活在北太平洋岛屿上的白眼眶鸬鹚从1741年11月被俄国探险队发现到1851年最后1只白眼眶鸬鹚在艾吉卡门岛上被猎人吃掉，仅仅用去了110年。

上个世纪，鸟与人类战争愈演愈烈。面对人类的打击和战争的洗劫，鸟类为悍卫自己的家园，曾进行过反抗，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翌年夏天，一艘美国无名战舰驶往檀香山西北一个岛屿。侦察小组悄悄登上小岛，岛上数以万计的信天翁闻讯排开阵势，它们狂叫着，一齐向岸边扑去，把侦察兵一个个挤下了海。为了迅速占领这个岛屿建立情报基地，美军派出飞机轮番轰炸，无数信天翁被炸死。紧接着出动军队和战车强行登岸。但因轰炸和杀戮激怒了附近几个岛上的信无翁，它们成群结队赶赴前线，与美国大兵展开殊死搏斗。美军无奈，启用化学武器。一场毒气战之后，岛上鸟尸遍野，美兵在高射机枪掩护下，用推土机将鸟尸运走。

在战火不断的阿富汗，有2万多只野羊和成千上万的鸟被猎杀，在被猎杀的鸟类中，许多是濒危物种。有人惊呼：如果战争继续下去，阿富汗将是一个没有森林，没有野生动物的国家。

在海湾战争中，石油泄漏，生灵涂炭，鸟类首当其冲。数不清的鸬鹚和海鸥在靠近海岸的粘稠漩涡中挣扎，从西伯利亚远道而来的涉水禽鸟陷入地狱之门。科学家们估计，大约有30万只鸟类丧身于此。

1958年2月12日，我国大地上，一场消灭麻雀的战争正式打响，掏窝、捕打以及敲锣、打鼓、放鞭炮，轰赶得鸟儿们既无处藏身，又得不到喘息的机会，最后累得坠地而死。这场轰轰烈烈的战争结果，不管在当时还是现在都无法统计。只从当时的报道中得知“**市300万人连续突击三天，共歼灭麻雀40余万只。”按照当时全国6亿多人口计算，被消灭的麻雀足足超过8000万只。同年8月17日，又一场全民运动开始，全国上下砍树炼钢，赶英超美。一棵棵参天大树应声倒下，大量的原生植被消失殆尽。山秃了，树没了，水涸了，侥幸活下来的鸟儿已经没了家园，真正成了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这场战争，究竟是谁胜利了呢？1959年，三年自然灾害开始，当年受灾面积达4463万公顷，成灾（收成减产30%以上为成灾）面积1373万公顷，成灾人口8043万。集中在河南、山东、四川、安徽、湖北、湖南、黑龙江等主要产粮省区的旱灾，占全国成灾面积的82.9%。春旱、风雹、霜冻、洪涝、台风等各种自然灾害交替出现，区域对移。1960年，除西藏外全国大陆再次发生百年少有的特大灾害，受灾面积达6546万公顷，堪称历史之最。持续特大旱灾和严重台风、洪水同时发生，相顾无暇。1961年，全国连续第三年发生特大自然灾害，受灾面积6175万公顷，仅次于上年，而成灾面积达2883万公顷，成灾人口16300万，均超过了上年。本年春荒人口高达21800万，占全国人口三分之一以上。

人类与鸟的战争，让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被逐步唤醒的人类意识到鸟类是大自然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种宝贵的资源财富。对于保护我们的家园，维护自然生态平衡，促进科研教育、文化经济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1962年，国务院及时发出了“积极保护和合理利用野生动物资源”的指示，麻雀的“四害”帽子终于被摘下。1982年2月，国务院发出了关于保护鸟类的通知，并倡导各省市开展“爱鸟周”宣传活动。然而生态环境的不断恶化，并没有让鸟类数量迅速增加。我国自1958年广东鼎湖山建立第一个自然保护区至1979年，未出现第二个自然保护区，自1979年到2006年，全国共建立自然保护区2349个，总面积150万平方公里，约占陆地国土面积的15%（特别是西藏自治区自然保护区总面积达到3819万公顷，占全区总面积的近1/3），基本形成了布局合理、类型齐全的自然保护区体系。自然保护区保护了我国80%的陆地自然生态系统类型、40%的天然湿地、20%的天然林、85%的野生动植物种群、65%的高等植物群落，为维护我国的生态安全发挥着无以替代的作用。直到21世纪初，生态建设越来越受到世界各国的重视和加强，生态环境得以逐步改善，鸟儿重新多了起来。人类和鸟的战争硝烟散尽，再次走向和平。这个从和平到战争，再从战争到和平的过程，足足用了五千年！

自然保护区的建立，不仅为鸟儿们提供了绿色家园，而且拉近了人们和自然界的距离。人们通过建立生态监测站点和在自然保护区进行调查科研等办法，更多地了解动物们的习性和特征，以便改善保护区生态环境，为动物创造良好的生存环境。有了自然保护区，就有了宣传保护野生动物的平台。在保护区内开展形式多样、丰富多彩的宣传教育活动，普及自然保护科学知识，展示生态保护和建设成就，对于开展生态教育、弘扬先进文化、提高全民生态保护意识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党的十七大首次把“生态文明”这一理念写进党的行动纲领，生态文明成为人类社会继农业文明、工业文明后进行的一次新选择。人们从传统的“向自然宣战”、“征服自然”的理念中超脱出来，重新树立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思想观念。国家林业局制定了野生动植物保护及自然保护区建设的远景规划，促进野生动植物保护事业的健康发展，实现野生动植物资源的良性循环和永续利用，保护生物多样性，保障国民经济的发展和人类社会的文明进步。按照规划设计，到2050年，基本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自然保护区保护、管理、建设体系。届时，全国自然保护区总数将达2500个左右，自然保护区总面积达到1.728亿公顷，占国土面积18%左右。85％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植物得到保护，数量逐渐恢复和增加。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走上法制化、规范化和科学化发展轨道，野生动植物资源实现良性循环。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One World  One Dream）。不管是人类之间，还是和鸟类，和自然界的一草一木，我们都共有这一个世界，都有着追求美好未来的梦想。让我们用自己的行动，去爱护身边的花鸟虫鱼，让我们和世间万物一道，共创美好家园，共享文明成果。